Ich bin Himmel, wenn ich den Himmel liebe

　　大神萬理熄了燈，偌大的場館裡只剩一片悠藍，水光瀲灩，波光倒映在幽暗的場館中，有些靜謐的味道。

 

　　人魚學會說的第一個字是飼養員的名字。萬。咬字不清晰時就變成模仿小狗叫聲那樣，可愛的讓他按捺不住笑意。大神萬理卸下裝備，手撐著氧氣瓶坐在池邊，半個人都要泡在水中，從上面看她在寬敞的深水池游泳。

 

　　他的手在水面划過，製造波瀾引起注意。人魚無疑是美的，那對尾鰭很美，閃閃發光的鱗片自然也美，侑亞向上游，捉住大神萬理的腳踝，笑得很純粹，翻了個身後才探頭，一雙藍眼珠眨呀眨的喊他，聲音清亮，上揚的疑問語氣如撒嬌一般。

 

　　「萬？」

 

　　大神萬理頓了頓，沒頭沒尾的問：「侑亞，妳喜歡音樂嗎？」人魚明顯對認識的詞彙有反應，儘管還不太能夠說話，但已經從日復一日的訓練中理解簡單的人類規則，所以少女眉眼好看的笑著點頭，趴上他的膝蓋，見大神萬理在得到答覆後擺弄起手機。

 

　　他選了一首鋼琴曲。

 

 

　　在海生館待久了的訓練師都是這樣的，和動物們產生了感情以後便會開始厭惡這份工作。大神萬理曾在宿霧的海裡和鯨鯊一起游泳，也看成群海豚躍過海面，全然不似館中的動物。倘若自由是宗旨，那他無疑是行走在相反的道路上。

 

　　即使是幼生的人魚也會想念大海，她還小，快樂或者迷茫都不加掩飾，憂傷自然也一樣。

 

　　妳不應該在這裡。他深深地凝視著似乎無憂無慮的人魚少女。不，不只妳，大神萬理接著想起在照顧侑亞前負責訓練的那些海洋動物，彷彿從人魚淺色的眼中看見那些死去後被輕易拋棄、無人問津的鯨豚。

 

　　人魚唱起歌，旋律像從無窮無盡的深海裡傳來那樣飄渺悠揚，他不再將視線放在侑亞身上，只是抬起頭看向天空，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，是個陰沉沉的夜晚。

 

　　很適合逃跑。潛水裝濕淋淋緊緊貼著他的肌膚，但此刻的難以呼吸卻不是因為這個。荒誕的想法深植成揮散不去的衝動，從第一次見到她──人魚還在歌唱──「從第一次見到妳、」大神萬理突然開口，膝上的人魚懵懵懂懂，見朝她穩穩伸去的手在顫抖，她不明白飼養員的意思，或許以為是種遊戲，於是學著萬理的動作，握住接近的手。

 

　　從第一次見到妳。一樣的場景，神神秘秘的同事將他推到陌生的場館中，小小的人魚待在玻璃缸中擺著尾巴，水花四濺，她的眼底一片好奇，淺金色的髮在大神萬理的眼中像鎏金陽光鋪疊成的海，鉑金鱗片便是亮晶晶的星星。

 

　　只一眼，大神萬理就確定──她絕不屬於這裡。

 

　　「好，」大神萬理大概是在對自己說話，他沒有去想侑亞究竟懂不懂得他想做的事，但憑生的勇氣佔據理性，他對人魚露出笑容，一如既往那樣溫和可靠的笑容，「好，」他重複一遍。

 

　　「侑亞，我們走吧。」